150 过往真相-《破碎后的重生》
陆妍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,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像擂鼓般撞得胸腔发疼。她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,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震惊,脑海里如走马灯般,瞬间被那段尘封多年的绑架记忆彻底占据——那些黑暗、恐惧、绝望,以及在绝望中抓住的那只温热的手,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那时陆妍读的是寄宿私立中学,苏峤的学校就在隔壁街区,也是声名在外的私立校,两校常有联考合作,却因不同的年级和校区,让他们始终没什么交集。陆妍偶尔在统考榜单上见过“苏峤”这个名字,永远稳坐榜首,听说他是个一心扑在学业上的学霸,连课间都极少出现在走廊,对窗外的喧嚣向来漠不关心。他们这样的家境,平时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,可那天是全市统考结束的日子,放学比往常早了两个小时,家里的车刚好被临时调去接出差的长辈,三公里的路程,管家提议派人送,却被陆妍笑着拒绝了——她想趁难得的空闲,自己走走路。
初夏的傍晚,乌云像被墨汁染透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在头顶。陆妍背着轻便的书包,踩着路边的梧桐树荫慢慢走,口袋里还揣着刚买的橘子味硬糖。就在她剥开糖纸的瞬间,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突然从巷口冲出来,“吱呀”一声停在她面前。车门猛地拉开,三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男人冲下来,为首的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,没等陆妍尖叫出声,一块浸满刺鼻药水的手帕就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。
陆妍的心脏骤然缩紧,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,双脚乱蹬着踹向男人的膝盖,双手死死揪住对方的衣领,指甲深深掐进布料里,甚至在反抗中生生折断了两根,指尖传来的剧痛却抵不过鼻腔里越来越浓的眩晕感。她的视线开始模糊,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男人眼中的狠厉,以及天边被乌云吞噬的最后一丝光亮。意识彻底沉下去前,她只觉得身体一轻,被人像提重物般塞进了面包车,车门“砰”地关上,隔绝了所有声音。
再次醒来时,陆妍是被身下粗糙的麻袋硌醒的。她猛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潮湿的废弃仓库,空气中弥漫着铁锈、霉味和不知名的腐臭,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她的手脚被拇指粗的麻绳紧紧捆绑着,绳结勒得极紧,每动一下,粗糙的麻绳就会磨破皮肤,钻心的疼顺着四肢蔓延到心脏。嘴巴被宽胶带封住,只能发出含混的“呜呜”声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顺着脸颊滑进脖颈,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抖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从脚底一直漫到头顶,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,为什么要绑架自己,更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发现她不见了。
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,一只同样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手,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。陆妍猛地转头,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身边的人——一个很干净很好看的男孩子。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领口却被扯得皱巴巴的,脸上沾着灰,嘴角还有一丝血迹,但眼神却异常平静,不像她这般惊慌失措。苏峤见她看来,艰难地动了动身体,用被绑在身后的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动作笨拙却带着安抚的意味,就像在说“别怕”。
接下来的两天,绑匪只来过一次,扔下两瓶浑浊的水和半块干硬的馒头就走了。他们不吃不喝,靠彼此的体温取暖,苏峤会用肩膀轻轻撞撞她,示意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,还会在她因为恐惧发抖时,用被绑的手尽量护住她的肩膀。陆妍渐渐放松了一些,她发现男生虽然话少,却异常沉稳,他会仔细听仓库外的动静,会默默记下绑匪说话的声音,偶尔还会用眼神示意她观察周围的环境。
第三天傍晚,绑匪终于又来了,这次只有绑匪带着一个小弟。他手里拿着手机,对着苏峤恶狠狠地骂:“盛家到底搞什么鬼?说好了今天给钱,现在告诉我只有一百万?”苏峤抬起头,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,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,声音沙哑却清晰:“你们绑错人了。我才是盛家的亲儿子,她是兰姨带来的的女儿,当年我爸救了她们母女,兰姨特别会管公司,我爸没那个天赋,所以我爸跟我妈只做幕后,平时我爸偶尔出现下。”绑匪想想好像也确实,盛父确实没什么能力,而且好像也确实有自己私生子,只是很少带到大众面前,才让人误以为她才是盛家的女儿,但子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所为,有所不为,更何况我们家有现在的生活,兰姨功不可没,我们不能妄图负义。所以你要做什么就对我就好了。“
陆妍震惊地看着苏峤,她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,她是知道她妈跟盛父确实只是合作关系,但并不知道盛有几个孩子,多大了,只知道她们母女被救时,盛父是有好几个孩子的。但因公司经营不好,将近要倒闭,他们一家都准备变卖公司回老家,母亲为报恩才接手他们家传企业。
只看到绑匪的眼神在她和苏峤之间来回扫视,显然在权衡。
原来,绑匪以前和盛家有生意往来,却因为私吞货款被盛家告上法庭,赔了一大笔钱,加上他嗜赌成性,欠了一屁股债,才铤而走险绑架“盛家孩子”。可他没想到会绑错人,也不知道是不是绑错人,男孩看着也不像说谎,更没想到盛家的现金流会如此紧张——那天他在盛家门口放了纸条,威胁说不给钱就送“惊喜”,却不知道盛家正四处筹钱,连苏家都动用了关系帮忙,可五百万的现金需要提前预约,根本来不及在约定时间凑齐。
绑匪越想越气,猛地踹了一脚身边的木箱,木屑飞溅:“少他妈耍花样!既然盛家不给力,那就让他们看看老子的厉害!”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,眼神阴鸷地扫过两人,最后落在了苏峤的脚上。陆妍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她拼命摇头,发出“呜呜”的哀求声,可苏峤却突然看向她,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。
“要动就动我,”苏峤的声音很稳,“别碰她。”绑匪冷笑一声:“倒是有骨气。那就用你的东西,给盛家提个醒!”没等陆妍反应过来,他就一把按住苏峤的腿,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落下。陆妍眼睁睁地看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,染红地上的麻袋,苏峤闷哼一声,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,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随即眼前一黑,痛得昏了过去。
陆妍的眼泪瞬间决堤,她疯了一样挣扎,嘴里的胶带被她用牙齿硬生生咬开一个缺口,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。绑匪嫌她吵闹,狠狠推了她一把,她重重地摔在地上,却顾不上疼痛,爬起来扑到苏峤身边。她扯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裙摆,用力撕成布条,笨拙却急切地为苏峤包扎伤口,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条,温热的触感让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。
“别……哭……”苏峤在昏迷中哼了一声,睫毛颤了颤,却没能睁开眼。绑匪看着地上的脚趾,用塑料袋装好,恶狠狠地说:“这东西送过去,我就不信盛家还敢拖延!”他吩咐小弟把脚趾送去盛家门口,自己则留在仓库里守着,大概觉得两个孩子掀不起风浪,扔给他们一瓶水就靠在门口抽烟,很快就打起了盹。
陆妍看着昏迷不醒的苏峤,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,呼吸微弱,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,她几乎要以为他不行了。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她,她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她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仓库门口——那里堆着几个破损的陶罐,地上散落着几片锋利的碎瓷片。她咬了咬牙,用肩膀顶着苏峤的身体,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,粗糙的地面磨破了她的膝盖,火辣辣地疼,可她不敢停。
终于挪到瓷片旁,她用被绑的手艰难地勾住一片碎瓷,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流下。她屏住呼吸,一点一点地用瓷片磨着麻绳,麻绳很粗,瓷片又滑,每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,掌心的伤口越来越深,疼得她几乎要哭出来,可一想到苏峤微弱的呼吸,她就咬着牙坚持。不知过了多久,麻绳终于被磨断了一根,她赶紧解开手上的束缚,再转身去解苏峤的绳子。
陆妍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跟智慧,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绑匪,在绑匪晕倒后,解开绳子后,她扶起苏峤,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,背起他往仓库外走。苏峤的体重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,伤口的疼痛和体力的透支让她眼前发黑,可她死死咬着下唇,凭着模糊的记忆,朝着远处有灯光闪烁的方向走。夜风微凉,吹在脸上,她忽然想起苏峤昏迷前的眼神,想起他那句“别碰她”,眼泪又一次流下来,却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、滚烫的情绪。
后来,她拼尽全力,走到公路后,人就昏过去了,从此也失去了男孩的信息。她也让自己母亲去找,但当时她自己也昏迷几天,对男孩长相描述过于笼统,她母亲也尽力让人去找,最后一了了之。
苏母的讲述,彻底照亮了那段黑暗记忆里所有模糊的角落。原来,当年她拼尽全力背出来的少年,就是苏峤;原来,那个为了保护她被切去脚趾的人,是苏峤;原来当年的事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。他的自卑自闭都是因为自己。命运真是会捉弄人。